出品|科学家说栏目 [第18期]

作者|网易科技 崔玉贤

【他是谁】

夏志宏，著名的数学家、天文学家，美国西北大学终身Pancoe讲席教授、北京大学第一批“长江学者”特聘教授，未来科学大奖科学家委员会委员。年仅26岁就解决了未解之谜——庞勒维猜想，并在1993年获得美国总统青年研究者奖，1993年荣获得布拉门塞尔纯数学奖，1995年成为马里兰州大学应用数学Monroe Martin奖得主。

【精彩言论】

1、现在人工智能给大家忽悠得比较厉害，其实人工智能没有那么智能。人工智能，加了“人工”以后就没有智能。

2、学科的分割是人为的，交叉学科的发展，应该要鼓励。

3、现在的中国是数学大国，不是数学强国。我们希望更多的人研究基础工作，而不是发表大量论文。

【正文】

走在人群中，一定可以第一眼就能认出夏志宏教授：他很瘦弱，眼睛非常大，但总是很友善的笑着，给人一种谦逊温和的感觉。因为赶飞机采访时间其实非常紧迫，但夏志宏教授一直耐心、不急不躁地回答我们的问题，在谈到自己研究的数学领域时，他很不吝啬的表示：“科学，除了数学以外，其他都是应用数学。”而对于时下热议的与数学科学紧密结合的人工智能，也是他非常感兴趣的方向，但他很中肯的表示，现在的人工智能更多的是忽悠，并不智能。只要还有“人工”俩字，那么所谓取代人的担忧，完全没有必要。

1988年，年仅26岁的夏志宏一纸论文揭开了近百年未解的一个难题——庞勒维猜想。1897年，法国数学家保罗庞勒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他认为在N大于3的N体问题中，存在不是由碰撞产生的含有奇点的解。但这个猜想一直未被证明存在，直到1988年，夏志宏在其博士论文中，解决了这一难题，这时距离这个猜想的提出已经过了近百年。

其实，大学时候的夏志宏是天文系，而他感兴趣的也是天体力学专业。但是在随后去美国西北大学攻读博士学位时，他选择了数学系，跟随导师萨瑞。对于为何又转而选修数学，夏志宏表示，其实数学和天文学相差不是太远，尤其是天体力学专业基本上就是数学。

“其实，天文学两个方向，可以向比较物理的方向进一步深造;也可以向数学方向深造。我当初选择数学方向也是一个巧合。当时天文系40多个学生，大部分好学生都选择天体物理，但天体数学就比较少。老师就劝我让我做天体数学方向。”

就这样，夏志宏走上了天体数学的方向，但正是因为在天体方面的积累，奠定了他解出庞勒维猜想难题的基础。更确切的说，庞勒维猜想是天体力学中一个具体的数学问题，而夏志宏同时兼有对天文和数学的训练。

对于这样的交叉学科，夏志宏认为应该要多鼓励。“人工智能很多方面讲的是数学的算法和在计算机上实现的问题。人工智能要想有所突破，肯定会是在数学算法上的突破。这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交叉学科，可以说是计算机领域科学，也可以说是数学领域科学。本质上，学科的分割是人为的。”

而对于时下最热的人工智能话题，也是夏志宏十分感兴趣的方向。但对于时下人们担心的“人工智能会取代人”、“终结人类”的话题，夏志宏给了很明确的答案：不会的。“现在人工智能忽悠的比较厉害，其实人工智能没有那么智能。现在的人工智能是没有创造性，未来人工智能可能不叫人工智能了。但只要加上’人工’俩个字，那么其本身就不可能有任何创造性。”

夏志宏也在人工智能方面有些探索，在南方科技大学成立了大数据中心，他希望人工智能能够取代人类比较枯燥、琐碎的活动。比如医生，任何领域只需要靠反复学习就可以实现都可以用人工智能来代替，但需要在计算机在计算速度方面和算法两个方向实现突破才行。

对于目前中国的数学科学研究现状，相比国际上，夏志宏认为其实中国水平挺高的，有些最好的数学家在做着世界上一流的工作，但希望像这样的数学家再更多一些。

“正如陈景润先生说的，中国是个数学大国，但不是数学强国。”夏志宏解释道，“我们做的数学文章论文很多，但我们希望不是文章数量的增加，而是在基础工作研究上有所增加。”

以下网易科技专访夏志宏教授的部分访谈实录：

网易科技：

您感觉“未来科学大奖”的设立，会从哪一方面激励大家?

夏志宏：

我希望可以达到一个现象，就是让大家都很感兴趣，尤其是年轻人要感兴趣科学研究。没有进去的话，永远不知道里面的乐趣。其实科学是第一很有用，第二是很有乐趣的事。

网易科技：

您感觉数学在众多科学当中到底是处于怎样的位置?

夏志宏：

我一直在讲一句话：科学，除了数学以外，其他都是应用数学。所以数学是科学的基础，没有很好的数学，没有很好的数学训练，那对他们研究的科学就会打些折扣。

所以从大学生，尤其我们现在的很多年轻的学子，应该好好学好数学，学好基本功，学好最基本的分析跟处理能力，这非常重要。

网易科技：

对普通大众来说，数学可能比较枯燥乏味。但对研究数学的来说，会感觉数学很美的，因为它有统一性，有对称性。您怎么看待数学的美学价值?

夏志宏：

其实要真正的进入数学以后，会体会到数学本身的美。它有很多很漂亮的地方，就像爬山一样的，你在爬一座山，花很多很多功夫，当爬到山顶之后，突然一下子，真的会有一种成就感。

网易科技：

科学掌握交叉学科越来越重要，比如说物理跟化学，化学跟生物这些，您怎么看待这种交叉学科的流行?

夏志宏：其实学问没有一个严格的分割在哪个学科，数学跟物理是密切相连的，数学跟计算机也是连在一起。很多数学问题其实也是物理问题，很多数学问题是工程问题，所以它很多问题是连在一起的。

所以交叉学科的发展，应该要鼓励，因为数学很多问题是从其他的学科过来的。比如计算机科学给了数学很多非常有意义的问题，同样的，物理学给了数学一些非常有意义的问题。

尤其现在大数据、人工智能发展，使得数学更加重要。其实人工智能就是很多方面讲是一个数学的算法跟在计算机上的实现的问题。所以这方面的突破，肯定会是在数学方面，算法的突破，数学的研究对计算机，对人工智能是非常有意义的。你可以说是这是一个交叉学科，但也可以说是计算机领域的一个学科，也可以说是数学学科。所以本质上学科的分割是人为的。

网易科技：

您现在有什么感兴趣数学方向?

夏志宏：

我其实研究挺广的，除了以前做的，同时现在也非常感兴趣人工智能方面的问题。我在南方科技大学成立了一个大数据中心，这个大数据中心其实有不少的老师跟同学，都非常非常感兴趣人工智能跟机器学习的发展。我希望在人工智能方面能做一些事儿。

网易科技：在人工智能方面，中国有着数学方面的天然优势，因为中国学生数学很厉害。在您看来，中国数学科学跟世界相比到底处于怎样的一个地位?

夏志宏：

其实中国的数学水平挺高的，中国的数学家做的最好的数学工作，在世界上也是一流。从这方面来看，我们整体水平其实挺高的。

但是有待提高的就是更多的人做更好的一些问题。陈景润以前有个说法，中国现在是数学大国，不是数学强国。我们有一些非常非常好的数学家，希望这些好的数学家在人数上有所增加，成为数学强国。

网易科技：

数学大国跟数学强国这个定义怎么区分?

夏志宏：

我们做的数学文章很多，从大的角度来讲，我们非常领先。但是从强的角度来讲，我们有不少的非常好的基础的工作。我们希望不是在文章的数量上增加，而是在基础工作研究的数量上增加。

网易科技：

您怎么看待人工智能取代人的说法?

夏志宏：

现在人工智能给大家忽悠得比较厉害，其实人工智能没有那么智能。人工智能本身没有什么智能，它只是学习。你叫它学，它学得比你快。它不会有创造性的，智能要有创造性，人工智能不会有创造性的东西。现在的人工智能本身就是没有创造性的东西在里面。

网易科技：

未来说不定会有突破呢?

夏志宏：

那就不是现在的人工智能了，现在的人工智能是没有创造性。人工智能，加了“人工”以后就没有智能。人工智能就是说，机器在学人，或者学各种其他的事儿，本身没有任何创造性。

网易科技：

您想投入人工智能领域，想达到一个什么样的效果?

夏志宏：

取代人比较枯燥的一些琐碎的一些人类的活动，比方说医生，这可以由人工智能代替，因为它是靠病例、案例来做的。任何东西靠人的精力或者靠反复的学习的话，这些都可以用人工智能来代替，因为它不需要创造性。

网易科技：

如果实现这样一个你的愿望的话，还需要在哪方面进行突破?

夏志宏：一个是计算机科学的发展，计算力量跟计算速度的发展。另外就是要好的算法，这是数学问题。

【快问快答】

网易科技：

您是怎样对数学领域产生兴趣的?

夏志宏：

就是想解决一些疑惑。

网易科技：

如果提到科学的话，您最先想到的词是什么?

夏志宏：

方程，数学方程。

网易科技：

您感觉做科学研究最需要的是什么精神?

夏志宏：

一个是好奇心，第二个持之以恒。

网易科技：

做科研最难的是什么?

夏志宏：

要把心能钻进去，能全心全意的钻一个问题，或者几个问题。

网易科技

：如果对想做科学家的人，您有什么建议吗?

夏志宏：

专心，好好打好基础。

网易科技：

如果不选择数学这个领域，你会选择哪个领域?

夏志宏：

我可能选择计算机。